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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代名匠
离开北上广深,家乡到底适不适合创业?这些湖北年轻人熬了过来
发布时间:2021-03-23

在返乡创业的第4年,周宗凯又一次成了创业者。不同的是,这一次他不仅仅是白手起家,身上还背了近30万元的债。


所幸,4年之后,他熬了过来,他的企业成为湖北省赤壁市数一数二的装修设计公司。


在万千返乡创业者中,85后周宗凯的故事看似渺小,但又值得浓墨重彩。今年7月,国家发展改革委的数据显示,返乡创业者的人数初步统计达到740万。不过,发展改革委就业司巡视员哈增友也表示,返乡创业确实存在一些痛点难点问题。


家乡的土壤到底适不适合创业?许多和周宗凯一样的年轻人,一次次问过自己。


有时候,数据本身就会说话。在长江中游的这座县级市,2016年成立的青年创业商会拥有150余位会员,2017年消失了近一半,2018年这个团体另起炉灶,聚集了30多位在赤壁站稳脚跟的年轻创业者。


这些让返乡创业梦“活”下来的人,都有着同样的答案——只要确立目标,无论多难,也不放弃。


回家


“我在大城市都能发展得这么好,在赤壁为什么不行?”周宗凯曾经焦虑无比。


10月21日,雨天,刚从工地回来的周宗凯梳着整齐的二八分发型,一身西装,脚上却踩着运动鞋,沾满了泥。“虽说这几年好了些,但赚钱还是难。”他对记者说。


回望8年前,他决定返乡创业时,信心十足。在赤壁本地论坛上,他看到了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,一幅幅规划图让他心潮澎湃。“我看着即将拔地而起的高楼,觉得市场太大了。”周宗凯念着老家一天天变老的父母,觉得是时候回去了。


周宗凯14岁那年,家里找同村7户人家苦苦凑来1000元,把他推着挤上了南下的火车。在深圳闯荡多年,他从小学徒当到项目经理,还在工作之余开班传授装修设计,规模最大时租下整整一栋楼培训学生。


“无论做得多大,总要回家,不可能一辈子在外面。”周宗凯狠下心,卖了深圳的房子和所有培训用的电脑,一路开回赤壁。


他拉着弟弟一起在赤壁开了装修设计店,取名叫“凯胜”,顾名思义,凯旋、胜利,创业成功。最初的目标是一年完成五六十单生意,但一年过去,却哑了火,目标只实现十分之一。


曾经在深圳忙到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的周宗凯突然闲了下来。他投了几十万元在赤壁的大街小巷打广告,徒劳;他主动上门询问需不需要装修,无果。家乡人往往直接请熟人帮忙装修,再找找木工、油漆工就够了。


好不容易有单子,开着豪车戴着金表的大老板开口豪爽,签的都是最贵最好的产品和设计,交了定金,到付尾款时却犯了难。“实际上,在小县城,很多都是熟人,大家都赊账,几年都要不回钱。”周宗凯拉不下面子去要账,只得倚赖老本继续做生意。


原本一心往前冲的他,仿佛被一堵墙挡住脚步。他甚至觉得,难以融入土生土长的家乡。


丁流也遭遇过类似困境。他回赤壁开的餐馆,有人赊账久不归还,他拉下脸去要账,对方不是躲,就是说资金周转不过来。一次又一次,他被拖得精疲力尽。“有这个时间,还不如想着接下来怎么赚钱。”直到现在,当年别人赊的账,还剩几十万元没要回来。


丁流十几岁就外出打工,在广州的餐饮生意做得红火,最多时开了七八家店,年收入达到几百万元。他想把粤菜引进赤壁,让家乡人也学着喝汤养生。起初还有人来尝鲜,可吃不惯,餐馆渐渐门可罗雀。丁流记得清晰,2013年底回乡时,他连家乡话都不习惯说,别人笑他装,他不得不重拾家乡话,“我真不是装。这么多年,每年在家时间可能就是过年,不到几天又得赶回广州忙生意……”


回赤壁前,谢红燕在上海做形象设计。她跟丁流不一样,她坚持说普通话,而且妆容精致,出门必戴小礼帽。她在赤壁开了美容护肤店,要求所有员工仔细化妆,“只要做我的员工,就绝对不能邋遢”。


谢红燕迷恋人来人往的感觉,“在赤壁,走在路上,大家都慢慢悠悠,晚上也没什么夜生活,刚回来适应了好久”。她偶尔会怀念上海的街头。


碰撞


罗辉去工商注册公司时,工作人员告诉他,这是赤壁第一个涉及到互联网、营销的公司。


不爱应酬的罗辉,有时觉得“格格不入”。觥筹交错中,唯有他像个局外人。只有在聊起互联网时,他眼里才会放光,滔滔不绝。他抓住一切机会向周围的人讲互联网、营销,哪怕是在酒桌上。


刚创业时要推广移动支付APP,罗辉才讶异发现,在大城市几乎遍地开花的扫码支付,在县城几乎没人听过。100个人里,竟有20多个都以为他是骗子。直到他和员工当面转钱给老板,人家才勉强相信。


周宗凯也被怀疑过是骗子。从深圳回来的他,想做当地的建材电子商城,为客户提供一站式定制服务,同时也想通过线上支付避免赊账。他说服了十几位代理商进驻,还投了好几万元推广网站,却终未做成一笔生意。不仅是代理商,连客户都皱眉,“在网站上付钱还是算了……”苦撑了几个月,最终,网站成了摆设。


烦恼远不止此。“很多时候,不是我们在挑人,而是人家在挑我们。”罗辉告诉记者,他曾为招不到人而焦头烂额。文案的招聘信息在网上挂了好久,也无人应聘,他只能让公司里的策划先学文案,手把手教。


有体制内的朋友告诉他,不要提初创公司,在赤壁,连体制内的单位找人力资源部门要人都难,能拿到的简历最好也不过是三本院校毕业,再往上面的咸宁市寻,连二本毕业生都抢手。


而且,这还是一群随时可能撂担子的员工。有人做不到几个月就辞职,临走前告诉罗辉,“你这里挺好,但我怕你坚持不下去”。罗辉能理解,在赤壁,年轻人大可在机关或事业单位谋份稳定工作,家里有车有房,的确没必要守着小小的初创公司。


创业者聚在一起时,常常抛出相似的烦恼。在大多数人都习惯于安逸平淡的小城,这些满怀雄心的年轻人,脚步显得太快了。


“尤其到了年底,隔几天就有员工来请假。人人都这样,厂还怎么运作?”从深圳回赤壁开家具厂的魏岚,起初还按照当高管时的经验,给工厂制定了严格规章。但他慢慢发现,没几个人执行,只得放宽制度,忍气吞声“惯”着员工们。


“在大城市,员工走了很快就能找到人来接,但在这里,半天招不来一个人,活没人做,怎么跟客户交代?”魏岚叹口气,摇了摇头。


周宗凯还曾因合作伙伴而狠狠跌跤。创业第二年,有熟悉的大代理商找到他,想要合作,周宗凯觉得,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路要好走得多。但几年下来,他跑工地、做设计,那边留下的全是稀里糊涂的账。周宗凯不仅没赚到钱,还平白被卷进一堆捋不清的债务纠纷。


得知远在深圳的表弟风风光光赚了大钱,周宗凯心里也会犯嘀咕,可他仍旧从未后悔过返乡创业,“有谁创业不苦呢?只要坚持,总有触底反弹的那天”。


“狼性”


周宗凯觉得,最困难的那段日子,仿佛被人丢进海里,“就好像脚上拴了个绳子,绳子上系了块石头,沉到看不见底”。


跟合作伙伴断了后,他在赤壁最偏的地方寻了一家门面,租金付3年送1年。他花了30多万元装修,又走上独自打拼的路。那时孩子刚出生,周宗凯回到家,时常一边加班一边给宝宝换尿布。


他说,要对得起良心。于是,他一点点还清了债,熬过了低谷,“费尽力气丢下了石头,却还是要留根绳,时刻提醒吃过的苦”。


越来越多的品牌代理商主动找上门,被推荐来请他装修设计的客户也多了。他如今的办公桌上,堆满设计图纸。他向记者打趣:“除了图纸,桌上剩下的都是灰,根本没时间擦。”大多数时候他都扑在工地上,和工人反复沟通,生怕在细节上出差错。


罗辉刚回赤壁时,先是在一家政企合作的旅游景区做企划,月收入4000元,在小县城实属不错。但他层出不穷的策划点子,在公司难以执行。从单位辞职那一天,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,说他决定在县城推广移动支付APP。妻子只觉得他疯了,却也最终决定支持他,一同打拼。


罗辉不想浪费身上那股子“狼性”,他渴望成功。原来单位的几位90后,竟都义无反顾跟着罗辉一起创业。罗辉说,这些90后在老领导眼里“不听话”,在束缚颇多的办公室里总觉得伸展不开拳脚。


最初的大半年,租不起办公室,罗辉每天早上带着几名员工去县城唯一一家肯德基开早会,布置当天任务。时间久了,连店员也认识他们了,罗辉有些不好意思,“后来店员慢慢地理解了,只要我们每天9点前开完会就好”。


罗辉给员工们定了“5分钟原则”:在所有店的推广停留时间不得超过5分钟,要让时间利用最大化。有意向却犹豫的商家,则留下联系方式,下次再来尝试。


靠着一个个5分钟,赤壁大部分路边商家,都成了罗辉的客户。这一年的日晒雨淋,不仅给他攒下创业资金,还把很多客户发展成了朋友。眼下,光是找他们做公众号运营维护的商家就有十几家,外地找来的客户数量甚至已经超过赤壁本地的。不过,前几天,罗辉还与员工们一起给客户装广告牌,每个人都扛着牌子走上街头,“为了节省几千元成本,只能自己上”。晚上回到家,妻子告诉他,她这一天也扛了50多斤重的广告牌。


创业者的故事各不相同,但坚持下来的人,无一例外——无论多难,从不放弃。


魏岚开家具厂的初期,只请得起一名油漆工。他骑着电动车,跑遍赤壁,遇上刚开始施工装修的店家就往里钻,询问要不要定制家具。有大酒店的客户看到他在乡下简陋的工厂后,心存疑虑,魏岚主动说先垫钱做样品。客户收到样品后,当即决定定制一整套,魏岚才松了口气。此后,他几乎住在厂里,每天只休息4-5个小时。油漆工忙不过来,他也在一旁上漆。他与油漆工的“二人团队”,坚持了大半年。


如今工人招了十几位,魏岚仍不敢有丝毫怠慢,只要不外出跑业务,就天天守在厂里量尺寸、盯细节。他决定等规模扩大了再考虑批量化生产,走电商的路子,“做实事的人,只有把一项事情做到极致,才能在行业里凸显出来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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